李政道的黄金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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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政道的黄金时代

原创 王江山 苔原 2024 年 08 月 05 日 23:12 黑龙江

1944 年，载着恩里克·费米的车开到洛斯·阿拉莫斯。透过车窗看去，曾经的荒漠已变成巨大的工地——“工头”奥本海默就在这领导着曼哈顿工程，一年以后，人类史上最可怕的武器将在这里诞生，并在地球的另一端爆炸。费米无法想象，他会因此认识一位中国青年——原子弹爆炸以后，中国深受震动，决定派出优秀学生赴美研习相关学科。在这些人中，费米未来的学生李政道是最年轻的一个。

1946 年 9 月，李政道乘坐“梅格斯将军号”从上海出发去往美国。同行人还有华罗庚、孙本旺、朱光亚、唐敖庆、王瑞。很多年后，有学者考证了当时也在这艘船上的其它中国知名人士：“冯玉祥将军和李德全夫妇、漫画家叶浅予和舞蹈家戴爱莲夫妇、天文学家张钰哲、哲学家冯友兰、历史学家黎东方、人文地理学家李旭旦和地图学家陆漱芬夫妇、清史专家王钟翰、社会活动家梁士纯、英语教育家和翻译家李赋宁、电影技术专家司徒慧敏、时任福建协和大学（福州）校长林景润、数理逻辑学家和哲学家王浩、土木工程学家林同炎、后成长为神州试管婴儿之母的张丽珠……”当然，更多的是没能在历史中留下名姓的普通人，人们从四面八方而来，拥挤在辽阔的海面上，同船而渡，太平洋的风吹起，轮船从东航向西。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梅格斯将军号”从上海开往旧金山的第二次航行。

李政道被推荐去芝加哥大学，那的物理学专业星光熠熠，许多人都曾是曼哈顿计划的参与者。而“中子物理学之父”费米是其中最明亮的星体——对李政道的引力最大。从入学起，他就渴望成为费米的学生，终于在 1948 年如愿以偿，做了他的博士。

费米锻炼学生从零开始推导公式和解决问题的能力，这正是李政道最感兴趣的。师生对各种科学问题都有极大的热情，哪怕只是一些一时兴起的想法。有一次，费米问李政道：“你知道太阳中心的温度是多少吗？”

“大概一千万度绝对温度吧。”

“这个数据哪来的？”

“之前在文献上看到过。”

“那你亲自算过吗？”

“没有。”李政道老实承认。

“你得亲自计算才行。你不能随便接受没有被自己验证过的结果。”费米说。

这根本不是李政道的研究课题，而且还涉及非常复杂繁琐的方程，但被费米触动，李政道决定亲自算出太阳中心的温度。之后的两天，费米为了减轻李政道的计算压力，还帮他制作了算尺这种辅助工具。李政道终于成功推算出太阳中心的温度。

大概一千万度绝对温度。

之后很多年中，李政道总会在面临难题时想到这件事。那些早就给出了答案的问题，他也亲自算过了。

1950 年，李政道获得博士学位，毕业论文是《白矮星的含氢量》。他从费米这里毕业了。

一年后，李政道来到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那是一个自由的研究场所，每个学科部门都有充分的自主权，可以按照科学家的自由意志决定研究方向，这种自主和自由吸引了无数学者从世界各地汇聚于此，爱因斯坦，冯·诺依曼，奥本海默……一个科学家的世外桃源。

奥本海默曾说，他最喜欢的景象，就是看到杨振宁、李政道这两个年轻人一起走在普林斯顿的草地上。

很快，李政道和杨振宁在统计力学领域发表了重要论文。接着就迎来一个意外之喜——爱因斯坦对他们发出了邀请。

那天他们聊了很长时间，爱因斯坦此时已经 73 岁，他是当世最有名的学者，虽然晚年他不再有更多的发现了。李政道本来想带一本《相对性的意义》，好请爱因斯坦签名，可惜走得匆忙，忘记带了。但他可能得到了更好的礼物。在谈话最后，爱因斯坦对他说：“祝你未来在物理上成功！”

此时物理学仍处在黄金时代。虽然比不得爱因斯坦的青年时期，那时 20 几岁的年轻人就有机会完全释放才智，去追寻真理的边缘。在李政道二十几岁时，走到这边缘所需的时间正变得越来越长。所幸他还有机会走。20 世纪的前 50 年确实过得太满了。人们打了两场仗。而战争的余波在 100 年后还涟漪泛泛。人们做出了各种突破，以至于后来人觉得，伟大的发现早已有人完成，甚至也有人完善过了，留下的只是空空的杯子，无人的庭院，挽歌的回声。

但在那之前，确有一场盛筵。

1957 年，李政道与杨振宁凭借弱相互作用中宇称不守恒理论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在他人生的黄金时代，整个世界也在大步往前，好像永远走不到头似的。很多年前，19 岁的李政道在“梅格斯将军号”上，应该也是这样想着。

参考文献：

季承.诺贝尔奖中华风云:李政道传[M].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10.

刘钝.“段子手”伯恩斯坦与“无遮拦”费曼以 1957 年前后的杨振宁、李政道为中心[J].科学文化评论,2022,19(02):5-21.

朱安远.李政道的首次美国之行及国籍变迁[J].科学文化评论,2024,21(01):34-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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