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斯·玻尔(Niels Bohr),量子理论之父,从他在丹麦的研究所赶来;恩里科·费米(Enrico Fermi),核链反应的创造者,从他在芝加哥的实验室赶来;保罗·A. M. 狄拉克(Paul A. M. Dirac),英国理论家,其著名的关于电子的方程为目前的危机创造了条件。不言而喻,他们都是诺贝尔奖获得者;除了奥本海默,与会的每个人几乎都已赢得或即将赢得这一荣誉。
有些人主要是在思考波——将过去带入现在的数学波。当然,这些波往往表现为粒子,就像费曼在黑板上勾画并擦去的粒子轨迹。数学是一串串困难的计算,在穿越迷雾的图中使用符号作为垫脚石,有些人只是在数学中寻求庇护。他们的方程系统代表了一个亚微观世界,违背了棒球和水波等日常事物的逻辑,正如 W. H. 奥登(W. H. Auden)(在费曼厌恶的一首诗中 [4])所说 [5]:
英国作家 C. P. 斯诺(C. P. Snow)在观察物理学家群体时,认为费曼缺乏前辈们的“威严”。“有点怪异……如果他做出了庄重的行为而感到不好意思,他就会对自己笑笑。他是个表演者,而且乐此不疲……就好像格劳乔·马克斯(Groucho Marx)突然变成一位伟大的科学家一样。”这让斯诺想到了爱因斯坦,而爱因斯坦后来是如此阴郁和庄重,以至于很少有人记得他在充满创造力的时期是个“快乐的男孩”。也许,费曼也会成长为一个庄重的人,也许不会。斯诺预言:“晚些年见过费曼的年轻人,也一定觉得他很有趣。”
原创性是他的执念。他必须从第一原理出发来创造,这是一种危险的优点,有时会导致浪费和失败。他常常像个怪人,十分不合群。他愿意,甚至热衷于考虑愚蠢的想法,在错误的小道上跌倒。如果不是一次又一次地被强大的智慧挽回,这种力量可能会成为一个弱点。“迪克 A 可以逃脱很多事情,因为他聪明得要命,”一位理论家说,“他真的可以赤脚攀登勃朗峰。”艾萨克·牛顿说他曾站在巨人的肩上。费曼试图通过各种扭曲的行为,站在自己的肩上。
费曼憎恨大多数科学史上粉饰过的神话,这些故事将错误的步骤和停滞的不确定因素合并在有序的知识进步的表面之下,但他创造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神话。当他登上物理学家心目中“英雄殿堂”的顶峰时,关于他的天才和冒险的故事,在物理学界成了一种艺术。费曼的故事透着聪明,又很滑稽。这些故事逐渐缔造了一个传奇,其真实的主题(和故事的主旨)很少出现。其中许多故事在 20 世纪 80 年代被转写并出版成两本书,书名别具一格——《别逗了,费曼先生!》(Surely You’re Joking, Mr. Feynman!)和《你干吗在乎别人怎么想?》(What Do You Care What Other People Think?)。令出版社惊讶的是,这两本书成了流行的畅销书。
1988 年,在费曼去世时,他的朋友、合作者、办公室邻居、陪衬者、竞争者和反对者——尖刻的默里·盖尔曼(Murray Gell-Mann)在追悼会上激怒了费曼的家人,盖尔曼断言:“他用一团神话包围着自己,花了大量时间和精力来创造关于自己的逸事。”盖尔曼补充说,在这些故事中,“他必须登场,如果可能,还要看起来比其他人更出色”。
费曼被众人视为一位伟大的教育家。事实上,即使是中等水平的物理学家也很少像费曼一样,留下如此少的骨干学生,或者如此“勤奋”地推卸平常的教学职责。虽然科学仍是少数几个真正保留“学徒制”(学生在师傅身边学习技艺)的领域之一,但很少有人以这种方式跟随费曼学习。他没有耐心指导学生解决研究问题,而且他给那些恳求他担任论文导师的学生设置了很高的门槛。尽管如此,当费曼教书时,他在这个领域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记。虽然他从未真正写过一本书,但从 20 世纪 60 年代开始出现了以他的名字署名的书——《基本过程理论》(Theory of Fundamental Processes)和《量子电动力学讲义》(Quantum Electrodynamics),这是由他的学生和同事转写、编辑的讲座的初步版本。这些书逐渐变得具有影响力。
费曼对量子力学、科学方法、科学与宗教的关系、美和不确定性在知识创造中的作用等主题的看法,也很有权威性。他对这些主题的评论大多是在技术背景下随口表达的,并写成了两本薄薄的科学范本——《物理定律的本性》(The Character of Physical Law)和《QED:光和物质的奇妙理论》(QED: The Strange Theory of Light and Matter),书中内容也是从讲座中提炼出来的。费曼被科学家和科普作家广泛引用(尽管他很少接受采访)。他鄙视哲学,认为它是软性的、不可验证的。他说,哲学家们“总是在外面发表愚蠢的言论”,
科学知识有很多类,但实用的知识是费曼的专长。对他来说,知识不是描述,它是行动和成就。与他的许多同事——那些受欧洲传统教育的科学家——不同,费曼不看画,不听音乐,不看书,甚至不看科学书籍。他拒绝让其他科学家向他详细解释任何东西,这常常让他们感到非常沮丧。不管怎样,他还是会学习。他毫无偏见地追求知识。在一次休假期间,他学习了足够的生物学知识,为遗传学家对脱氧核糖核酸(DNA)突变的理解做出了微小但真实的贡献。费曼曾为发明第一个长度小于六十四分之一英寸的电动发动机提供了一千美元的奖金,他对微小机械的可能性的思考,使他在一代人之后成为一大批自称纳米技术专家的人的“知识之父”。在青年时代,他曾连续数月尝试观察自己在睡着时的意识流。在中年时期,他在一个感觉剥夺箱中进行了诱发体外幻觉的实验,包括使用和不使用大麻的情景。他的一生见证了被称为“物理学”的知识分支的分层。那些专门研究基本粒子的人开始控制该领域的大部分资金和大部分公共言论。他们声称粒子物理学是最基本的科学,甚至蔑视像固体物理学(solid state physics)这样的亚学科——“肮脏的状态”(squalid-state)就是盖尔曼的轻蔑之词。费曼既不接受大统一理论自我膨胀的言论,也不接受对其他科学的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