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在 1933 年夏天,我不得不寻找另一个德国大学来替代 Goettingen 。在 Chicago 的前一个夏天我曾上过一个近世代数课,这个课程所用的教材在当时是比较新的教材,这本书是 van der Waerden 写的,我对那本书选材之优美印象很深。在得知 van der Waerden 是 Leipzig 大学的教授后,我去了 Leipzig ,希望成为 van der Waerden 的学生。特别幸运的是我来的时候,van der Waerden 差不多刚开始写名为“Zur algebraischen Geometrie”的系列论文,结果我被引进到了一个以前从未听说过的领域。
van der Waerden 对我很好,他让我读 Severi 的书,还有 Bertini 和 Enriques 的老书。van der Waerden 有这样一种不同寻常的才能,他能用相当简单的语言解释哪怕是最复杂的数学理论,他使我觉得只要愿意学习,那么我对某些重要数学学科的无知也并不重要:事实上,我一生中第一次认识到我选择数学是正确的。
1934 年夏天我去汉堡度假,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个年轻的女士,Margot Victor ,她最终成为了我的妻子。我对她一见钟情,实际上,在我们认识后一周内我就向 Margot 提出过求婚。在意识到不可能在短期内获得爱情后,我决定留在汉堡追求 Margot 。同时我可以趁这个机会听听 Artin 的课,希望学点代数数论,当然我也继续学习代数几何(那时德国的大学体制是很宽松的,这才使我能够自由地从一个大学“游”到另一个大学)。这期间我和陈成了好朋友,尽管那时我们相互之间很少有数学方面的交往,1936 年初,我回到 Leipzig 跟 van der Waerden 完成我的学位论文。当 1936 年 7 月 10 日我与 Margot Victor 在汉堡婚时,陈参加了由 Margot 的父母为我们举行的婚礼。
再下一次我见到陈是在 1946 年的春天。那时战争已经结束了,陈刚从 Princeton 回来。过去的两年里,他一直在 Princeton 的高等研究院而且十分成功,他应邀回来为南京的中国科学院新建一个数学研究所。而我呢,则几乎有十年实际上没有参加任何数学活动,我写的最后一篇论文(1938 年)是读了 Carathéodory 的关于热力学的一篇早期论文后而写的。尽管 van der Waerden 和 Carathéodory 对此颇有好评,但过去的时间太久了,我几乎都已经把它给忘了。在数学地位方面,我们之间的差异是非常明显的,陈那时已是一个有国际声望的知名数学家,而我最多也只是一个博士后学生,还有十年没有接触过数学。而在中国当时那令人困惑而又不安定的日子里,我对未来的设想充其量不过是通过与我妻子的一个叔叔 Ans Victor 的生意往来做一些进出口贸易。我妻子的叔叔在纳粹上台前在德国是一个很成功的商人,在 60 岁时被迫几乎身无分文地离开德国,但是后来在美国又做起生意而且获得成功。当时我一方面意识到光靠从我父亲那儿可能获得的遗产不足以维持生计,另一方面注意到在中国那时没有可靠的正常学术环境,我不得不想方设法以养活我妻子和两个孩子以及我的岳母(我的岳父已去世了)。
在战后中国那种条件下,陈意识到中国数学家最迫切需要的是他们各自研究领域的最新文献。为此,陈收集了大量的预印本,其中不仅有他自己研究领域里的数学家的,也有相关领域的数学家的。对我来说,我很高兴在他收集的预印本中发现 Oscar Zariski 的大多数最新论文,他显然把战前由 van der Waerden 建立起来的现代代数几何又大大地向前推进了不少。
陈也对我说起 André Weil 的重要工作,他的工作很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写成一本书出版。那时我很清楚,如果我想重新研究数学,首要任务是研读陈很友好地借给我的 Zariski 的论文。陈还建议我到 Princeton 的高等研究院去待一年,以便了解当代数学的主流。他对我说他觉得,尽管我损失了过去的十年,但我重新研究数学还不是太迟。实际上,陈甚至给 Lefschetz 写了一封信,建议他邀请我访问 Princeton 。